庚寅春末清明，余与驴友共9人登临梵净山，盘桓团龙，采茶品茗，身临其境，颇有印象。

团龙走笔之三：梵净翠峰

    茶是团龙最闪亮的名片。而浸润着这张名片的幽幽气息便是那淡淡发散的茶香。

    据《印江县志》记载,团龙种茶历史悠久，至今已有一千多年，因茶质上乘，明永乐年间开始进贡皇室,自此团龙贡茶蜚声四海。一棵老茶树逾今已经有650余年树龄依然枝繁叶茂，引无数游客慕名而至,仅上树的采摘费就高达每人一百元。

    在入村的盘山公路上，映入眼帘的到处是翠绿的茶园。一畦一畦的，顺着山势从山脚下或半山腰上阶梯状往上延伸，那种水汪汪绿油油的色彩将茶园与周边的灌木杂树层次分明地区分隔开来。三五茶农游走在茶园时，有如置身绿色的海洋，又象是漂浮在一波又一波碧绿的浪涛上。

    在客栈里放下行包稍事休息，众驴友按捺不住，急切地直奔小村大门口东边的茶园。茶园面积约有三四十亩，不高不低的开垦在半山之上，一条羊肠 小路一扭一扭地把我们往山上送。爬坡当然辛苦，但一路上却是惊喜连连：路边大蓬的野葱生机盎然地长开了，一株株厥菜肥肥实实地挺立着，茎杆上、叶子上附着 些细嫩的茸毛，叶子卷曲着，象极了孩童半攥着的拳头，难怪厥菜又被人叫做龙爪手。

    茶园主人姓杨，我们到来时他与妻子正在采茶青。长年的山间劳作，岁月在他们的古铜色的脸上刻下了一道又一道的深深浅浅的皱纹。几米开外，一 个穿着红色校服八九岁模样的小姑娘正指尖飞舞着在茶树上地采摘个不停，原来是他们的小孙女趁着放假来帮工。时近清明，眼下正是采摘茶青炒制明前绿茶的上好 季节。

    我走近老杨，只见他胸前挎了个小巧的竹篾编织的小篓，两只手在半人多高的茶垅间忽前忽后上下翻动。见我看得眼直，他停下来咧开嘴憨厚地一 笑，摊开手掌心让我看，手心里的全都是些嫩茸茸的叶芽儿，尖尖的，细细的，每一颗才牙签般粗细，一两公分长短。再看看那个小竹篓，已经铺上了厚厚的一层芽 尖儿，嫩绿得甚是新鲜可爱，清新养眼。问到那小半篓茶青有多重时，老杨轻声地说了句大概四两多点吧，很平静的一句话让我止不住心里一顿：“那采足一斤茶青 该要多久？”

    我学着老杨的样子也开始摘茶青，目光从左到右再从右到左如X射线般来回反复扫描，入眼的却都是些新发的和老旧的茶树叶子，就是不见一粒细芽 尖儿。真是急死人了，这四只眼看样子还真不如两只够用？看到我着急难堪的模样，老杨笑着伸手在一处茶树叶丛中一点，怪了，那不是芽尖儿吗？一经点破，见到 的就不再是一颗两颗了，仔细一看，呵呵，那些嫩芽儿一颗接一颗从重重茶树叶片里地冒出来了，我心里一激动，摘芽尖儿的手止不住有点慌乱起来。

    采下了十多颗芽尖，我走到老杨身边正要张开手准备往篓子里放时，老杨眼明手快从我的掌心里挑出一粒，小心地扯掉了一片已经长得往边上发散了 嫩叶子往外丢，我到底不是行家里手。再看看竹篓里的茶青，芽苞紧裹粒粒匀称，不见一片散叶和一丁点杂质。原来这采下来的茶青是用来炒制贵州名茶——“梵净 翠峰”的。正因为从采茶青这第一道环节就严把质量关，再在接下来的杀青、摊凉、理调、压条做形（压扁、压长、光滑）、脱毫、回锅、提香等每一道复杂的工序 里都倾注了心血精心炒制，才造就了梵净翠峰茶叶扁平、直滑、匀整、洁净的特质，取甘泉煮沸净杯沏来，但见汤色嫩绿、清澈，入喉鲜醇爽口，清香持久。

    入夜，小溪的对面，一位中年农妇正赤着双手在那口滚烫的大铁锅里手工炒茶。晚饭后我们一行人到她的小作坊观摩时，她正忙着将白天和女儿一道 采下的5斤多茶青一锅锅地杀青。而我们此刻围坐着客栈的火炉，一缕茶香正突破瓦罐的束缚飘逸而出，我们品尝的正是团龙当地土家人最爱喝的罐罐茶。茶叶或许 就是对面那茶妇全凭手工炒出的罢，主人取了一小撮，用凉水泡了然后盛放在大肚小口的瓦罐里就着炉火慢慢煎煮。这般举动我也曾经操弄过，熬煮却是用以除病的 苦涩难咽的中药汁，何曾泡制过这般馥香四溢的的团龙茗茶？

    一杯将尽，主人再给我续上。我小口小口地慢慢啜饮着，心境慢慢地感觉温馨而平和，而口腔之中不经意间竟然有了淡淡的回甘。飘渺的思绪里，那 半山之上的茶园、穿着红色校服的小女孩、竹编的小篓、那粒粒匀称的鲜嫩芽尖儿，那滚烫的大铁锅里不停搅动揉搓的炒茶妇人的手，如同高清的影像，一一浮现脑 海……

    从一片青涩的树叶到藏绿含香的茶茗，这是一场蜕变。一番沸腾的洗礼之后，我看见那片茶叶在杯盏之中跳跃着、舞蹈着，它舒展了被压抑很久变得 卷曲的身体，慢慢回复了它生长在茶树上的模样，再一次鲜活而生动起来。一缕沁人心脾的淡淡的茶香，和着从杯口升腾热气渐渐地弥漫了小屋，随着那一缕茶香氤 氲的，还有传承了千年、积淀了千年的人文气息。

    2010年清明前夜，我有幸在团龙见证了这一场华丽的蜕变。

    屋外，溪流的潺潺之声在静谧的春夜听来愈发悦耳，散发着桐油气息的堂屋木板壁上那幅稍稍有些开始泛白的大红对联墨迹清晰依然：

    茶香高山云雾质；
    水甜幽泉冰雪魂。

作者：怀化溆浦县烟草专卖局  王生江